Prose_寓中札记

本文是我对博士同学的调侃,效仿Gramsci同志,坚持“人在北京,心在鹤岗”的撰文理念,后因段子撰文增多,遂分纪实文学与幻想笔录两类,遂按内容分五卷次,承司马之遗志,通古今之大便。本文内容不定期更新,请读者雅鉴。

在开始前,以札记中较为经典的《麻将》一段,我请来了实力歌手Suno,按Folk风格倾情献唱。这故事多滑稽,人生一场游戏,幽默才是必备。


卷一·人到中年

1. 十八那年,站着如喽啰

夜北京。强哥瘫在椅子上,悠悠地抽了口烟,吐道:“曾经他们叫我小强,现在我终于混成了强哥。”

2. 脚气

强哥最近总觉眼睛干涩,且红血丝严重,向我询问。我思虑了一下,劝诫道:“下次不要抠完脚就揉眼睛了。”

3. 逆练大四

强哥夜里同我讲“长期护理险”问题,谈及该险起于德国或荷兰,我疑惑:“荷兰的长期护理险是市场主导还是国家主导?” 强哥不语,复叹:“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大一水平。”我听后为强哥大喜:“那等你毕业就有大四水平了!”

4. 学者与痔疮

最近饭后常同强哥在操场散步。有次谈及他的学问取向,我说:“某些搞政策的专家们一直在追热点,粗俗点无妨说是在舔政府的屁眼。” 强哥沉默:“不是随便舔。” 我附和,“是的,看到痔疮要绕过去。”

5. 爱人赠我百蝶巾[1]

强哥站在阳台抽烟,同我慨叹:“你们学人口学的好哇,你们学的像针尖,越学越尖。”我安慰道:“你们(做社会政策的)学的像摊饼,越摊越大。” 言毕似感不妥,复补:“越摊越薄。”

6.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犹记强哥刚入学时豪气干云,“我必须三年毕业!” 一年蹉跎后,“操他妈的,五年毕业也行。”

7. 超人社工

有次聚餐,回来的路上,我为强哥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博士题目“社工的裤衩”。我想,裤衩作为内衣,套在里面,就是普通人,套在外面,就是超人。这正契合了社工专业的主旨,助人自助。每一个微弱个体就像是把内裤穿在里面的普通人,在助人时,都有能力爆发出超人的力量,亦即是超人的裤衩外套。

8. 联动

小驹思路枯竭的时候喜欢跑步。某日来我这串门,强哥正愁“五社联动”如何联动,小驹说不如跑步,强哥应。五圈后,强哥突然头也不回往宿舍跑,小驹高喊:“强哥你干嘛去!”强哥边跑边说:“我他妈联起来了呀!”

9. 孜然

夜里去卫生间尿尿,强哥在拉屎。我说:“哟,这么巧?” 强哥沉默,顿了顿,“你帮我回去拿点孜然。” 我很困惑,“你要孜然粉干嘛?” 强哥回道:“现在还是有点淡。”

10. 试图打码

某日,看了一下午论文,写文章还是没什么头绪。我在阳台站了一会,回来跟强哥说:“淦,好鸡巴冷。” 强哥没忍住笑了,“你冻的头?”

11. 找死与送死

强哥终于要去面圣导师,我问他什么时间去,他说应该是导师什么时候见他。我疑惑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强哥说:“那倒也没有,一个是找死,一个是送死。”

12. 星空与道德

康德曾经说,有两件东西让他非常敬畏,一个是头顶的星空,一个是心中的道德法律。强哥今夜仰望星空,发现一个星星也没有,反思了一些自己,这不正好和他心中的道德法律一样吗?

13. 洗脚

我想约强哥去按摩店,强哥推脱自己脚臭。我听后不禁拍手,“脚臭更好,你洗脚的时候,如果服务员皱眉,你就说他服务态度不好。”

14. 克苏鲁的低语

与强哥同居三年,最近半年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不自觉地醒来,耳边传来“噜噜噜…嘶哈…噜噜噜嘶哈!” 循声望去,只见强哥背对着我,侧卧面墙。到了白天,强哥却毫无记忆。我开始怀疑,这是古神的低语,强哥不过是它在人间的肉身,向我传递着异世界的讯息。

15. 山形依旧枕寒流[2]

与王君闲聊。“今日的云好白。”“今日的你好美。”“今日的强哥依然很吵么?”“今日的涛声依旧彭湃。”

16. 你比从前更快乐

某日与力哥在西区吃饭,食毕出门,阳光很毒烈。欣伟驾哈啰,忽的一下,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并用洪亮的嗓音喊道:“感觉肛门暖暖的!” 同学们向我们投来目光,我和力哥均摇头,亦露困惑的神情。力哥想了想,说道:“大约他最近宫寒罢。”
—— 改编自友人Wang L

17. 一分钟已经很好了!

和欣伟、春云在高铁站等高铁。一列车“嗖”的一下,飞驰而过。春云不禁感慨道:“真是快啊,和欣伟一样!”

卷二·新冠往事

1. 等待戈多

鹿大开学了,但不允许京外学生返校。我遂询问行政老师:“我有核酸、不是风险区,我可以回学校么?!” “等通知。”
次日,通知下来了。“老生进京需在小白楼隔离观察七天。” “但我们没有阳性病例,不是风险区,也需要隔离么?” 行政老师思虑了一下,“等新通知。”

2. 与数学博士同居的第一天

因疫情防控,低风险地区返校也要隔离七日。我回北京后,即往隔离宾馆去了,同被隔离的室友是数学博士。这种经历好像豆瓣话题“和陌生人の同居七天”。
甫一入住,我即局促地想去厕所,在厕所门口,我与数学老哥相视一笑,“你先?”“你先!”“不了不了,你先?”“那我先?”“好的,你先!” 方一坐下,发现是屁,即出。门外,数学老哥疑惑地瞥了我一眼,我想在他的视角里,大概是听到屁声不久,这人就出来了,多半在想“这人肠子可真不错!”
到了傍晚,吃饭要自行订外卖,我与数学老哥的第一次聊天竟是在酒店的金钱交易。

3. 与数学博士同居的第n天

我们隔离的房间有一扇窗户,斜对着某妇产医院。我想鹿大安排我到这里隔离,是有其用意的,是要我在这里争做人口学的强国先锋。
盯梢数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孕妇,我急忙联系组织:“报告,今天有一个生了二胎的!”

4. 痰长

返校后,某官媒发文,核酸检测点是主要的风险传播点。我与隔壁闲聊这事,力哥提议,“按我说,学校这种管理应该改进一下,每层楼整一个痰盂,把痰盂统一送检。” 春云回:“这个主意好!我提名欣伟去收痰盂,就叫痰长!”

5. 伟大复兴

疫情间,我某晚去听了林毅夫的讲座。在门口因场子已满被拦下,遂对值班学生说:“我出来尿尿的。”她说:“你出来尿尿背个包?” 我一时哽住,心神一转间回道:“我最近宫寒。”
好不容易混入会场,林开始讲座。听到一半,我满腔疑惑。林谈及:“2035年以前,中国经济增速有保持8%的潜力…2049年,中国gdp体量将达美国两倍!美国要承认中国第一,这样双赢!” 想了想今年就业形势一片大好,我心里暗忖,“留给美国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卷三·北京爱情故事

1. 黄冈考霸

园从黄冈厮杀到鹿大,经年努力,唯一遗憾是形单影只。有次同我们吐槽,谈及最近是期末周,图书馆里斜对面的几个男生都很养眼,但她座位上不时就有几张小纸条,愤愤道:“不知道哪些人这么没素质,趁我不在,就往我座位上扔东西!”

2. SOS

园平时微信喜欢打sos,直到有天遇到了歹徒。
迫于时间和形势,她只能发了一个SOS在群里,姐妹们等了一分钟没有下文,纷纷问道:“又有什么八卦了!”

3. 麻将

上次和欣伟打麻将,我发现他打麻将用词很变态。那天他穿了个短裤,但故意了露了粉裤衩的CK标在裤头上面。打到一半,他喝了口旺仔,问春云:“我可以碰你的那个么?” 春云回他:“你有都可以碰。” 欣伟又问:“那你想要吃我的小鸟么?”春云不耐烦:“只有下家可以吃。”
欣伟想了想,没有碰也没有吃,我不禁调侃道:“如果没人和你碰,也没人给你吃,你只能自摸了。”[3]


4. 直女的把戏

朋友Luyo和我吐槽,“我发现男生都很爱说假话。比如明明喜欢大胸,但是和我谈恋爱的弟弟日常假装喜欢小胸。有一次弟弟看到我努力摆拍挤出来的照片,羞涩地问我,为什么挡着一部分。“

5. 多情总被无情伤

某日,欣伟叹气:“多情总被无情伤。所以我总是被你们这些负心汉辜负。”强哥讥讽道:“你不是多情,你是滥情。” 席间又聊到天气,春云说,“现在这个天真是早晚凉、中午热。” 欣伟又不禁说道:”就跟你们那忽冷忽热的心一样。“

6. 机器学习

某日,和杰哥吃饭。席间谈及男生为什么要经历几任女朋友才能成熟,杰哥说:“就像是机器学习,你得给他feedback,让他学习,迭代几次才能优化。”我想了一下,“所以杰哥你是不是过拟合了?”

7. 饮食男女

又某日,和杰哥吃火锅。席间杰哥若有所思,指着清水说道:“谈恋爱如吃火锅,辣锅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清水锅就很一般,这就像两个人要保持神秘,才能有勾起互相的窥探欲。清水锅一眼到底,就失去了令人上头的味道。”“这就是你爱吃鸳鸯锅的原因?”

8.这都能接起来是我没想到的

与友人Lin Cheng聊天。他问我:“你多大来着?” 我掐着嗓子来了句:“我刚满18。”他说:“你放屁,28还差不多吧。” 我忧伤道:“30而立不起来。” 他说:“确实,太长了血液上不去。”

9. I’m coming

和欣伟来吃自助餐。欣伟吃了很多,临走时脸色涨红。我们忙问他怎么了,他说:“顶到喉咙了。” 我们纷纷拍了拍他,随后起身出门。他还在咀嚼,怕我们丢下他,忙在后面大喊:“I’m coming!”

卷四·做鸭与做学术

1. 做鸭与做学术

每次搞学术,我都在想一个问题。做鸭和做学术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做鸭通常宾主尽欢。做学术时常相看两厌。
—— 友人Lin Cheng提供。十分适合作为本卷的卷首语。

2. 社会学家与Tony

很多社会学家正如社科领域的tony老师,名声如雷贯耳,手艺一言难尽。—— 友人Lin Cheng提供。

3. 报告的奥秘

我有时思考自己每日的工作,大概是在报告前用几个小时,弄懂一些人二、三十年的工作,整理成一个十五分钟的转述。

4. 人卷就倦

刚开学时,甫从学院出来,我和力哥在门口正在抽烟。梅姐拿着习题册,在我们面前匆匆忙地跨上了她的红旗自行车,等骑远了才喊道:“我们今天不卷了!” 说罢又头也不回地蹬向了图书馆。

5. 废话文学

亦是刚开学,我选了门Python课,老师在讲***。我感觉上两节课,来了,又没来。师妹跟我说:“学了,又没学。” 又问我,“听说后面还有随堂考试?” “我好像记得,又好像全无印象了。”

6. 难念的经

我某夜梦到数学考试。舒克和贝塔给我们传了一份数学试卷的答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发现很多人的卷子雷同,一查发现只有我的成绩原地不动,班任非常欣慰,“看看!只有Yu-Teng没有作弊!”我心里暗想:“幸好我抄串行了。”

7. 何为理论

某次与大家吃饭,席间聊起博士论文。我马上为欣伟想到了一个绝佳的题目:《新黑人的灵魂》。这个题目首先致敬了20世纪黑人社会学家Du Bois为黑人立命的著述《The Souls of Black Folk》,在学术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历史意义。同时,如日本社会虽然作为单一民族国家,但日渐放开移民门槛,在可见的未来,中国的国际移民或成为重要的研究议题。
篇章布局可以从,一,横亘三千年:早期国际黑人移民史,二,棉花、蓝调与黑帮:北美黑人移民史,三,黑人与武士道:日本社会的族群鼎革,四,再造非洲:后全球化时代的黑人回流。这个题目具有国内领先、国际一流的全球视野,可以成为欣伟日后作为国际人口迁移专家的进身之阶。
宛莹亦为欣伟想到了一个方向,讨论一下中国边境的迁移流动。沿着边境一直走,边走边旅游,每天跟出租车师傅聊天,边境走完,他的博士论文也写完了。我马上又想到一个好题目:《族群与边疆:中华文明的“天下”观》。

8. 3p文学

最近做课题,组里涉及一些复杂系统的预测问题。杰哥问叶昕:“我很难想象如何做。” 叶昕说:“试试家庭预测PPP?” 杰哥:“3p文学么?” 我插话:“联合国做了17P。” 杰哥复回:“太多了,我顶不住。”

9. 老中的一生

高铁里听到邻座在教育小朋友,“后天要上学啦。” 我想到中国人小时上学,大了上班,老了上坟,可谓老中的三上。或者说,全世界的人都有三上,但老中的三上情绪十分一致,上学和上班都如上坟。

10. Emotional Damage

昨天收到拒稿信,审稿人的意见是poorly written,本想一笑了之。后半夜越想越气,起身醒来,大骂一句:“谁他妈这么mean啊!”

The introduction section is poorly written, making it difficult for readers to grasp the value of this paper, especially in terms of its contribution to existing literature.

卷五 我与我周旋不动

1. 浮尘困顿

我们失去联系很久了。
昨天下昼,我在灵泉寺烧香,偶遇一个同来的居士。其实灵泉寺的游客一向很少,游人都往名气更大的灵隐寺去了,这又小又破,除了思旧的人,实在没什么瞧的。
同来的人只有我们两个,难免偷瞄了两眼,她看来面善,侧脸温婉,又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未多想。
我们先后插了香,又前后下了山。在山脚前她突然回头,笑吟吟地问我,“你这几年怎么样……?” 我当时应愣住了,没听清她后面的话,下意识地回道:“还好,老样子。” 她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苦苦思索我们在哪里见过,却毫无印象,以至不觉间竟坐过了站。我突然发现,我忘了家在哪里,也忘了我是谁,我问街邻日期和时间,他们的脸都是模糊不清,我也记不清他们的回答了。
那天晚上我在公园长椅上窝了一宿,朦胧中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女生,看到了她眸里对世人的悲悯与爱怜,看到了我在尘世的困顿。
我被闹铃叫醒,发现自己正在宿舍的床上。我想起了一切事情,想起了她就是灵泉寺的自颖法师,想起了她未尽的那句话:“愿我们都能在人世的浮沉里,克服一些弱点,取得一些进步。”
(后,自颖与我抗议不愿在寺院了,遂补记)一九九八年,鹤岗市政府宣布破产,责令僧人还俗。自颖法师遂南下山东开挖机,史称衣冠南渡。
(再补)我偶然翻过自颖的博客,里面写了一段我印象很深的话:“九八年,我南下开挖机,在21所工作。那是廿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知道年少的经历会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家再没有托付我了。21所就像历史的尘埃,落在了我们那代人模糊的记忆里。”[4]

2. 吃与学术

我经常搞不懂,学术圈里那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规矩。人口学家们为什么不做描述,白描是对真实世界的捕捉,那些时髦的模型常常沉浸在复杂的技巧里,却失去了对真实人的省思。这是我后来去开火锅店的原因,我喜欢在热气腾腾里,和我女朋友一起涮毛肚,获得真实的感动。

3. 漫步鹤岗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欣伟醉醺醺地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生意黄了,资金链断掉,银行把款卡死,全完了。后来我很久没有见过欣伟,我问力哥有没有他的消息,杳无音讯。很久以后,我在街上无意中看到远处有一个和欣伟很像的人,我跑过去想跟他搭话,问他是不是欣伟,却在人潮前失去了他的踪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在鹤岗怀念他。

4. 大力与药水

哲学界的朋友们知道,王一力教授翻译了一本小书叫《倦怠社会》,但一力哥原本不叫一力哥,就像大人原本不是大人。
我认识一力哥的时候,他还叫力哥。那是在1987年开普敦的某家Pub。在一群黑鬼前,我听到了那句不太标准的白话:“嘞真系矮子睇戏,困于罅隙,好鬼低声兼下气!” 力哥吼了他的三押,酒客们拍手叫好。当时欣伟还没来非洲淘金,国内改开不久,这面的黄佬很少,我过去跟他搭了话。
卅年过去了,力哥不在去酒馆。他换了西装、皮鞋,回国做了三闾大学的教授,我不知他会不会在某个夜深,又想起了那些无所畏惧的日子。

5. 举起手来

强哥有段时间常一宿一宿地通宵,与我讲:“我想挂一个白旗投降,但不知向谁投降。”


  1. “爱人赠我百蝶巾”出自鲁迅1924年《我的失恋》,其后两句为:“回她什么:猫头鹰。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

  2. 可谓:“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

  3. 更新简约Blues风格。 ↩︎

  4. 21所是因为“马兰花开二十一”,系核武器试验研究所。另,梅姐不写博客,她更爱传八卦。 ↩︎